——在蒸汽机车干“小烧”的日子

从我上车实习开始,每次出乘,母亲都会给我炒一大碗油冒冒、亮晶晶、香喷喷的鸡蛋米饭,盛在猪腰子饭盒里,按得瓷瓷实实,让我带上在行车途中吃。
那时候,我感觉母亲炒的鸡蛋米饭真香,真好吃!因为姊妹兄弟多,家里非常穷,能吃一碗油炒鸡蛋米饭,真是奢侈生活。
跑直货列车,时间长,很辛苦。每趟出乘计划赶不上变化,我们的命运始终掌握在车站运转值班员手里和分局调度手里。有时,因为待避客车,或其他原因,调度就会把我们这趟列车放在一个小站边线上,少的停几十分钟,多则停几个小时。那时也没有无线列车电话,无法联系调度,唯一的做法就是等。冬天还好一些,可以坐在司机室里,把门窗一关,暖暖和和迷瞪一会儿。夏天可就受罪了,车上热得不能呆,地上热得不能站,度时如年。

记得有一次我们被撂在一个偏僻四等小站上整整一天,带的饭也都吃完了,连个买饭地方都没有。司机长等得实在忍受不了了,跑去车站运转室打电话询问调度才知道,原来调度交接班时,把我们这趟车忘了。
还有一种情况,就是早八点和晚八点,是车站信号楼交接班的时候,此时我们最不受待见。虽然终到站近在咫尺,但车站信号楼的值班员只顾办理他们自己的交接班,还是把我们撂在信号机外,一等就是几十分钟,甚至一两个小时。所以,每趟出乘都带饭,也是一种准备。
过去有一个顺口溜:远看像捡煤炭的,近看像要饭的,仔细一看是机务段的。说的就是我们。 蒸汽机车确实脏,因为要烧煤。
还有就是擦车。退乘之前,必须把机车所有地方用棉丝擦得干干净净,做到黑、白、红分明。我们司机长在机车保养方面要求的特别严,每个地方必须擦两次,角角落落都要擦到,不能有半点马虎。
有一次夜里回来,我擦完锅肚扔掉棉丝准备去擦别的地方,司机长指着锅肚对我说:你看看擦得啥?他用检车锤指着几个地方,让我上去重擦。我赶忙老老实实过去仔仔细细重擦一遍。从那以后再也不敢稀里糊涂干活了。擦完一次机车,手上,身上不可避免的就蹭上了不少油渍、污渍。

还有一种情况,就是蒸汽机车过隧道。我们北线车队没有过隧道的区段;南线车队在运行中要通过一个长十几公里的隧道,而且是长大上坡区段。机车在隧道里排出大量一 氧化碳有害气体,加上夹杂着煤灰的烟尘灌进整个司机室,不但搞得浑身上下黢黑一片,还容易被有害气体熏的头晕眼花。
所以,把机车乘务员形容为像捡煤炭的一点不为过。
司炉罗玉林是个干净人,干活也利索。他投煤的姿势特别轻盈、顺畅,看起来完全不费力。我看不少司炉一身工作服,浑身上下都是煤灰、油渍,而且长时间穿也不洗,像油包一样。但罗玉林身上总是干干净净。他的工作服永远都是一趟一洗,只要沾上一点油渍,他都会千方百计用汽油把污渍洗干净。最奇葩的是,他用的擦汗毛巾是白色的,很白。
司机长高灿星很喜欢罗玉林,主要原因就是他干活利索,司机室地板上永远都是干净、整洁的,看着舒服。
司机长曾几次给我说:你要好好学罗玉林干活的这股劲儿!

我过去还在工务段干临时工时,最羡慕的就是机务段火车司机,梦幻着有朝一日能登上庞大有力的蒸汽机车当一名火车司机。
也许是我曾经在工务段干过临时工,在我登上机车,干上司炉后,我每每站在车门口,看见路边的养路工,都会向他们摆摆手打个招呼。我一直认为,工务段的养路工才是铁路运输的最大奉献者,没有他们养护铁路,一切都是白扯。
我最得意的时候,就是列车疾速通过车站,站台上站满了旅客。我站在司机后边的车门口,让风吹散我的头发,吹开我的衣服,感觉十分的潇洒和得意。我能看到很多旅客看到蒸汽机车、看到我们所露出的那种羡慕、惊讶的眼神。
司机长高灿星是五几年的高中生,很有文化,驾驶技术也很高超。他是铁道部百万公里无事故司机,铁路局技术标兵。他对司炉要求的最高标准就是节煤、节煤、节煤。把火烧到最旺,把煤用到最少,才是司炉的真本事。另外,每节约一顿煤,段上发给八元钱的节煤奖,一个月下来,我们几个人就可以分到几十元的节煤奖,这在当时可是个不小数字。记得我顶岗后,第一个月开一百二十多元,比我父亲的工资还高出一大截。
罗玉林是我跟车学习司炉的师傅,我俩是同学,他比我大月份,所以有很多的共同语言。每次到北站公寓时,我们四个人睡一个房间,司机长睡里面靠右手的床铺,副司机陈厚福睡靠左手的床,罗玉林睡门后边的床,我睡最外边的床,方便开关门和关灯。这是规矩。

洗完澡、吃完饭,司机长和副司机他俩就睡觉了,或者在公寓里和其他司机聊天。罗玉林换上专门带的一身干净衣服,他说是“喝茶褂”。再用发蜡把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、油光发亮。他就带着我悄悄出去了。
罗玉林特别喜欢玩,对北站周边的各种娱乐场所全部门清。
那时候录像厅才刚刚兴起,全部播放的是香港武打片或美国枪战片,有时还播放爱情片,女的穿三点式。两个小时看一场,收两元钱。我跟着罗玉林去看过几次。
他还喜欢去旱冰场溜冰,那里的女孩子很多。罗玉林是溜冰高手,在场内正滑、倒滑很自如。因为他动作潇洒,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和他牵着手滑冰。
我因为个子高,又不会滑,学了几次,摔得我心灰意冷,最后干脆就不学了。后来也就不去了。
罗玉林经常把溜冰场的女孩子带出来,他对女孩子说是谈对象。女孩子知道他是火车司机,收入比较高,都喜欢和他在一起玩。
也有几次,他在溜冰场抢了别人的女朋友,被人家追到公寓门口打,十分狼狈。

跟车实习后,我最难受的就是后夜叫班。一般情况下,我都在夜里十一点以后才能睡得着。这边刚进入梦乡,那边叫班员蹬着自行车来我家敲门了,通知我夜里两点出乘。
夜里出乘,特别是后半夜出乘,是乘务员最难受的时候。特别是冬天,刚在热被窝里睡着,这边又要顶风冒雪从家里到运转室出乘,然后再坐上冰冷的通勤车去上行场接班。那真叫受罪。
过后,我正式顶岗以后,才知道叫班也有巧,用我们行话就叫“倒牌”。只要和运转值班员关系好,或悄悄塞上一盒烟,他就会把你的名牌从大排班上往后挪一下,让你避开午夜出乘的时间段。
我是在部队学会的抽烟,复员回来后因为家里经济困难,也是母亲天天唠叨让我少抽烟,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。有一段时间我确实把烟戒了。但是在登上机车开始实习以后,由于机车组的三位师傅都抽烟,平时还和其他领导、同事在一起,我又情不自禁的开始吸烟了,而且,每趟出乘都要吸三、四包烟。那时候芒果烟三角五一盒,一个月下来,烟钱就是一笔大开销。
因为家里兄弟姊妹多,负担重,我每个月要把一半工资交给母亲,自己留几十元作为出乘饭费、抽烟和零花。曾经有几次,我到月底兜里一分钱也没有了,连出乘吃饭都成问题。我也不好意思找母亲要钱,只有找同事借十元钱,开工资后赶快还他。
我下决心戒烟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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